辛亥舰队

邓晨曦

第一章 1
一九○九年夏末的一天傍晚,德国汉莎公司的“威廉王子”号轮船辗转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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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辛亥舰队 by 邓晨曦

2018-5-27 06:02

第一章 1
  一九○九年夏末的一天傍晚,德国汉莎公司的“威廉王子”号轮船辗转穿过浩瀚的太平洋,船体裹着逐渐加厚的海垢,风尘仆仆地驶进了上海吴淞口外的广袤水城。混浊的东海海水编着一层层暗黄的涟漪,似乎在织着一件肮脏的皇帝龙袍,等待着赫然到来的轮船将它剪成碎片。从天边吹来的乌云,一块一块地聚集着,低低地压在海面上,好像在纠合力量,酝酿暴雨,然后再寻觅机会,向貌似无垠的大海发起攻击。
  年轻的大清海军军官陈定剑倚靠在前甲板的右舷栏杆上眺望着远方的水平线,已经有一群海鸥的身影跟豆点一样在上下翻飞,预告着他所久久期待的上海吴淞口的灯塔尖顶即将出现,也预告着由同盟会秘密下达的决定他慷慨赴死的任务即将降临。两年前,由大清海军统制萨镇冰经与英国海军联系,派福州马尾海军学校毕业的统制部英文秘书陈定剑等八名海军军官赴香港,由香港登上英国远东(东方)舰队的“阿尔佛莱君”号巡洋舰学习数学、天文、驾驶、枪炮、鱼雷、信号、电讯、轮机及分队作战部署等课程。
  嗣后,陈定剑等人再被送进英国格林尼茨皇家海军学院深造,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萨镇冰治军赏罚分明,接到格林尼茨皇家海军学院的嘉奖令后,即向朝廷申请奖掖,将陈定剑等八名学员由原来的正军校等级(相当上尉)擢升协参领(相当于少校)。一九0四年大清海军已经制定三等九级军衔制,拟定海军军衔在正都统(相当于上将)、副都统(相当于中将)、协都统(相当于少将)、正参领(相当于上校)、副参领(相当于中校)、协参领(相当于少校)、正军校(相当于上尉)、副军校(相当于中尉)、协军校(相当于少尉)前,皆冠以“海军”字样,以示区别而专任使。
  陈定剑等人被如此破格晋升,显示了自甲午战败后、大清重建海军由萨镇冰主政大清海军以来的知人善用的作风。恰好,筹办海军副大臣、贝勒代春领衔率团赴意大利、奥匈帝国、英国和德国考察各国海军,萨镇冰即令陈定剑等人随团回国。登船之前,陈定剑接到将在“威廉王子”号到达上海吴淞口的时候获得密令的通知,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场暴风骤雨的到来。
  这时候,海面上越聚越多的乌云如同舰队逐浪行驶,逶逦前驱,好像充满了无限的生命力,不一会儿占踞了整个海面,将海水染成了铅灰色。接踵着,雷声响起了,电光在云层中掠过,乌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向大海宣示它亘古长存的威力。
  但是暴雨暂时还下不来。陈定剑的脑海里掠过一个航海人准确的判断。
  一个穿着海员制服的华人电报生沿着长长的甲板向他走来。电报生的头上没有辫子,理成五分头。他走到陈定剑面前,也没有将拿在手中的瓜皮帽子戴上,帽子后端还连接着一条编好的假辫子。陈定剑知道,电报生跟许多生活在海外的华人一样,回国就戴假辫子,出洋就光着脑袋,华侨戏称“出将入相”。
  电报生鞠了个躬,用带着吴侬软语腔调的英语搭讪:“先生,这场雨还下不来。”
  陈定剑用行家的口吻回答道:“再拖也拖不了多久了。”
  电报生又说:“快到吴淞口了,顶多还有几个字的功夫。”字,指刚刚从西洋传进中国的时钟上的罗马字,一个字五分钟。电报生毕竟出海过洋,见多识广,说得精准。
  陈定剑露出了期盼的微笑,说:“终于到家了。”
  “祝您走运。”电报生从他的身边擦过,留下一句弦外有音的祝福。他敏感地觉得有一团纸塞进了他的手心,他立刻攥紧了拳头。
  陈定剑警觉地四下看看,甲板上阒无一人,才悄悄地展开纸团,终于看见一行让他意想不到的命令:务必在上海码头上刺杀镇压革命党的罪魁祸首、筹办海军副大臣代春,以在接船的西洋各国领事面前造成国际影响,阻止各国金援清廷。等船到吴淞口码头,自有人给他送炸弹。
  陈定剑本能地将字条塞进嘴里,嚼烂咽下。吴淞口灯塔的尖顶早已从海面的水平线上升上来了,然而陈定剑却视而不见。他的心,乱了。
  筹办海军副大臣代春,不仅是陈定剑家的恩人,而且陈定剑在登上“威廉王子”号之后,邂逅了代春的女儿仪凤格格,并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感情的泥淖。
  当时有两个日本商人在甲板上缠住了散步的仪凤,蛮横地强迫她将他俩引见给筹办海军副大臣代春。代春领旨采购大宗军火镇压各地起义的革命党,引起日本军火商的垂诞,要求代春购买日本的军火,企图从德国军火商手中分一杯羹。仪凤因为北洋海军覆没之痛,对日本素无好感,冷冷地拒绝了。两个日本商人不肯罢休,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甘心。恰巧,陈定剑经过,路见不平,上前解围,说:“二位先生如果还是绅士的话,请休对小姐无礼!”
  一个日本商人一见陈定剑是个大清海军,讥讽地说:“清国海军是我大日本帝国联合舰队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敢跟我说话?”
  陈定剑毫不退怯地说:“这里是公海,我们乘坐的是德国的轮船,也就是站在德国的土地上,按德国的习惯,为了这位小姐的安危,我可以跟你决斗,否则请你走开!”
  那个日本商人气馁了,不由得往后缩。另一个日本商人狡诈地辩解道:“我们是帝国商人,要跟小姐谈军火生意,你无权干涉。”
  仪凤解释道:“我早说过,筹办海军副大臣是不会购买贵国的军火的,请你们离开!”
  那个日本商人涎着脸说:“通译小姐,帝国销售军火给清国,只会有利清国。”
  陈定剑驳斥道:“据我所知,你们日本人出售军火给盘踞在澳门的海盗,被大清广东水师扣住偷运军火的轮船,日本海军还想用武力威吓广东水师放船,结果引起香港和广州商会联合抵制日本轮船运输。请问,你们的军火,究竟是有利大清还是祸害大清,不是一清二楚了吗?”
  两个日本商人自讨没趣,悻悻地溜走了。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我叫仪凤,考察团的通译,筹办海军副大臣是家父。请问高姓大名?”仪凤对有胆有识的陈定剑有了几分好感,不顾少女的矜持,自报了家门,想抛砖引玉。
  陈定剑一听是个格格,又是父亲顶头上司的千金,不敢孟浪,谦恭地回答:“我叫陈定剑,是随考察团回国述职的留学生。刚才相助,只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打扰格格雅兴,我先告辞了。”
  “你就不怕我再遇上两个登徒子?不陪陪我散步?”仪凤不愿意就停下刚刚被掀起的感情波澜,想找个借口挽留住陈定剑。
  “当格格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陈定剑词色庄重,不亢不卑地说完后,辞行甚恭地走了。把个仪凤杵在习习的海风中,任凭海风吹,也吹不灭心盆中窜起的炽热的火苗。半晌,仪凤才记起一句话,冲着他英挺的背影喊:“喂,当兵的,晚上有舞会,你一定来参加……”
  但是当天晚上,陈定剑没有贸然到筹办海军副大臣代春下榻的一等舱客厅参加舞会。眼睛都望穿了的仪凤以为住在三等舱的陈定剑不敢僭越礼节才不来的,心中越来越喜欢他了。其实身为革命党的陈定剑不想日后连累贵为格格的仪凤,才想掐断心田中萌生的情愫。
  陈定剑正想到这儿,看见刚才那个送信的电报生又神秘地出现了。电报生低声地告诉他:“船靠上吴淞口码头了,你跟我来,送炸弹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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