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死诺言 by 尹永兴
2018-5-28 19:32
第一章 战前绝密
一九七九年元月十五日,云南省靠近边境的一条简易沙石盘山公路上,一辆辆军车、装甲车、大炮牵引车、如同钢铁长龙般地快速向前奔驰,盖着蓬布的车箱里,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头戴钢盔静静地坐在一箱箱弹药上,大家的神情庄重而又充满期盼,他们此次前往的地点是充满火药味的边界,准备投入到打击侵略者的行列之中,做为和平年代的士兵,能开赴保卫祖国的前线,是一名军人梦寐以求的荣耀。
一辆卡车上,某师钢铁八团一营一连四班的十二名战士押运着一车箱的弹药、静静地注视着车后游动的钢铁长龙,大家充满神圣不可侵犯的目光中,显露出的是坚定和信念,胸膛里那一颗颗年轻的心脏却在激动而又澎湃地跳动,脑海里都在默默地向远在家乡的亲人们告别,表达出的是每一名战士时刻准备着为国捐躯的决心和意志。
这时,坐在中间的一名小战士憋不住放了一个响屁,大家一齐扭头瞅着他,都赶紧用手捂着鼻子冲他调皮地做着鬼脸,然后轻松而又快乐地笑了。小战士自己也尴尬地吐了一下舌头、冲战友们调皮地笑了笑,英俊而又充满纯真的脸上立即显现出两只浅浅的小酒窝。
他叫王小伟,十七岁,不、他真实的年龄应该是十六岁又三个月,来自湖南省新化县,那里曾经是湘西红军长征时经过的地方,是有着革命光荣传统和上千名红军先辈为国捐躯的红色土地。他从小就崇拜红军,希望长大后能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可按理说他的真实年龄还不够参军的资格,但由于在派出所工作的哥哥开了后门的缘故,才使他提早走进了军营,并且是在知道要上前线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迈进了战士的行列。
去年八月底,王小伟完成九年学制,高中毕业参加全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二次统考,却因考试成绩离录取线低了十五分还导致名落孙山,渴望进入军校深造的希望落空,他心情烦闷地独自跑到芷江县的舅舅家玩,没想刚玩了三天,一封加急电报就追了过来,“速归”两个字让他和舅舅都不知家里出了什么紧急事情,风风火火地赶回家,看到的却是母亲在忧伤地落泪,身着警服的哥哥一脸无奈地坐在那一言不发,年近六十的父亲却立即把一张表格交到他手中,让他马上去武装部进行入伍体检。
他愣住了,因为自己才十五岁多,还要过两个月才满十六岁,离法定的参军年龄还相差一岁多,根本就没有当兵的资格,这是怎么回事?忙低头仔细看着表格,出生年月日已经由一九六二年十月九日变成了一九六一年八月九日,整整改大了一岁又两个月。
哥哥瞧着弟弟迷茫的表情,苦笑着说:“小伟,老头子不顾我和妈妈的反对,逼着我违反警察纪律,甚至动用了他手中的权力,命令我把你户口上的年龄改成了十七岁,他还亲自去征兵办帮你报了名,强烈而又固执地要送你去军营锻炼。现在我和妈妈的意见是,去不去当兵由你自己决定。你也知道,近一年来,越南忘恩负义,在中国边境挑起事端,侵占我领土,杀害我无辜边民,战争一触即发。今年提前征兵和招募近两年内复员的老兵归队,就意味着你要是真的去当了兵,就很有可能走上战场,你得想清楚。”
母亲赶紧抱着儿子说:“小伟,别去,别理臭老头子,他从湖南打到广西,又从广西打到朝鲜,身上就有十几块伤疤,同他一起去朝鲜的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现在这种时候硬要你去当兵,我可不想提心吊胆地在家里过日子。”
父亲吼道:“怕什么,好男儿就应该不怕死,为国牺牲是你的光荣。”
母亲气得:“呸呸呸,他十六岁都没满,你就咒他死。小伟,听妈的,坚决不去。”
王小伟却兴奋地笑了,大声地:“我去。”他转身出门向武装部飞奔而去,往事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重现。父亲是一九四四年参加游击队,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及抗美援朝的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在炮火硝烟中闯出来的的老战士,从小给自己讲述的都是战争故事和先烈们前赴后继、奋勇当先的英雄事迹,致使自己早就立下参军入伍、保卫祖国的誓言。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而拥有的体魄,五岁时就被父亲强制送到一位老拳师家学习武术,由开始的无奈转变为喜爱,经过难以想象的磨练,今年五月终于夺得了全县少年组的武术散打冠军。加上父亲是县委领导中资历最老的老革命,又兼任县、乡两级十几支预备役民兵连的军事顾问,每年夏季民兵进行实弹射击时都要请父亲去指导,谁要是没叫他去打靶,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还每次打靶时父亲总是带着自己和哥哥一起去参加,顺便每人打五发子弹。听哥哥讲,自己第一次摸手枪时只有两岁,是父亲抱在怀里替自己完成的射击,不仅没有吓哭,而且拍着小手哈哈大笑。
六岁那年,自己真正地趴在地上完成了步枪射击,并且取得了五发三中的成绩,十年来自己不仅打过手枪、步枪、冲锋枪和机枪,而且在父亲的严格训练下,熟练地掌握了这些武器的拆卸和装配,甚至还玩过高射机枪和人工降雨的高射炮。后来哥哥去部队锻炼了四年,复员回来当了警察,每次打靶时也要带自己去,射击成绩和分解、装配枪支的速度连哥哥都自愧不如。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能为国家走上战场,亲身去感受炮火连天的岁月,实现人生最伟大的理想,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嘛,就是战死在沙场也值得。他天真地笑着,一口气飞奔到武装部,好多的青年都在静静地等待结果,体检已接近尾声。他喘着气、汗水淋漓地跑到一名解放军干部跟前递上体检表,干部笑了,说只差他一个人了,还以为他当了逃兵。
然后领着他量身高、称体重,一米七二的个头和一百二十斤的体重肯定合格,但量血压和做心脏检查时却出了问题,血压高达一百六,心跳每分钟一百二,把医生都吓坏了,不明白这年纪轻轻的英俊小伙子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毛病?解放军干部知道他是跑着来的,就让他喝了一杯凉水,领到另一间屋里脱光衣服做完其它的检查,最后再让医生重新检测血压和心跳,肯定是一切正常,他兴奋得跳了起来。
在等待入伍通知的几天里,父亲就给王小伟讲起了战略战术,这位经历了五年敌后游击战争,同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军周旋在山岭之间的老游击队员,对游击战有着很深的见解,解放后又编入解放大军,进入广西原始森林剿匪的老战士,对野外生存技巧有着丰富的经验,特别是做为基层指挥员、参加了朝鲜战争的老军人,对战场上生死攸关的瞬间、勇敢和沉着并存才是最终战胜敌人和保护自己的最有利武器那就更有心得了,如果不是因伤病不得不转业回家乡工作,他恐怕是不会愿意离开心爱的部队。
当老人将自己的战争经验传授给儿子后,他眼含热泪说:“小伟,不要怪爹心狠,做为军人的后代和新中国的青年,你有责任和义务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重任。虽然战场上变化莫测,但勇敢而又无所畏惧地面对死亡是一名军人对国家、对民族的最大奉献,是一名战士最神圣的使命。如果你真的光荣了,爹亲自去把你抱回来,安葬在家乡最高的山峰上,为你立一块纪念碑,上面写上:中国人民的好儿子王小伟烈士之幕!我也将在山上永远陪伴着你。”
王小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在自己面前流泪,他激动地拥抱着父亲哭着说:“爹,当兵是我从小的志愿,能为祖国而战死沙场,我无怨无悔。何况走上战场并不意味着死亡,冲出来了我就是英雄,你会为有我这个儿子而骄傲的。”
父亲欣慰地:“好,我会为你骄傲的。只是你要记住,不许对任何人说出你的真实年龄,否则你就是逃兵。也不要提起你家老头子是县委领导,不要让别人觉得你高人一等,不论是否走上战场,你都要凭自己的能力走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王小伟点头:“爹,你放心,这批兵里头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他们都比我大,没人知道我们家的事和我的年龄,我也不会说的。”
母亲知道儿子当兵的事实已无可挽回,只能默默地流着泪准备行装,同时心中还留存着一点点奢望,希望儿子不会去前线,中国这么大,每年都有上百万人参军入伍,不会要这么多人一齐上战场的。即将告别家乡的那天晚上,哥哥回来笑着对母亲说;“我打听清楚了,弟弟他们不是去南方,还是要去北方,家里不用再担心了。”母亲开心地搂抱着王小伟笑了,她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父亲却坐在那看报纸,连头都没抬一下。
哥哥便拉着弟弟出去散步,交待他不要惦记家里,自己会照顾好父母的,然后紧紧地拥抱着弟弟,禁不住泪水长流,抽泣着说:“弟弟,对不起,我不该改大你的年龄,我真后悔,我为什么要比你大八岁,使自己超过了复员老兵重新归队的年限,不然就可以重返部队,你就能留在家里了。我告诉你,刚才对妈妈说的话都是假的,是爹让我骗妈妈的,免得她整天哭哭啼啼,你们这批新兵真正的目的地是云南,也就是说,你们将真的走向战场。
小伟,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说出你的真实年龄,部队就不会要你。要是你自己不敢说,哥哥去跟接兵的首长讲,你的真实年龄在派出所一查就知道,没人会怀疑,也不会有人因此而瞧不起你。”
王小伟笑着帮哥哥抹去泪水说:“哥,我不怕死,又不是我一个人上战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不要哭,因为我是英雄,是保卫祖国而牺牲的烈士,到时只要你每年来看看我就行了,我等着你。”
哥哥再次将弟弟搂抱在怀中,兄弟俩洒落即将离别的泪水。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小伟他们这批二百六十名新兵即将登上闷罐车时,送行的亲人们都知道了自己的儿郎将要去的地方是已经炮声隆隆的云南,但谁都没有哭,亲人们一是坚强地压制着悲壮的心情,理解保家卫国是青年的责任和义务,二是古老的风俗习惯在制约着大家的情感,送行不是送别,如果哭的话会不吉利,只能用祝福的话语愿儿郎们一路平安。
新战士们也没有哭,他们纷纷用还不熟练的军礼向亲人们告别,表情显得非常的坚定和庄严。王小伟笑着向父亲、母亲和哥哥、及特意赶来的武术师父敬礼,当列车开动时,亲人们挥着手跟随着列车奔跑,哥哥也搀扶着母亲追赶着列车,父亲却穿着退色的军装,立正挺胸站在站台上,用标准的军礼向家乡年轻的勇士们致敬。
王小伟他们到达云南省某野战军步兵师后与祖国各地聚集起来的一千多名热血青年组成了新兵团,并在思想教育中得知,所在部队是一支在长征中立下赫赫战功、在抗日烽火中浴血杀敌、在解放战争中从北打到南、在抗美援朝中最先参战的钢铁部队,大家都为自己能走进这支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部队感到骄傲。
然后立即投入到了紧张的新兵训练之中,由于有着战争故事的熏陶,骨子里拥有军人的血统,再加上他从小练武就锻炼出来的强健体魄,训练时又特别能吃苦,各项训练都达到了良好,特别是射击早就轻车熟路,步枪实弹考核五发子弹打了五十环,是全团唯一的满环,让大家刮目相看。
四个月的军训结束,他和二百名新兵分配到了距离边境只有二百里、驻扎在山沟中的钢铁八团,而他又和另十九名新兵分在了半山腰上的警卫一连,没想到刚刚报到一个星期,部队就遵照命令开赴前线,与坚守在边界线上的边防军换防,准备惩罚背信弃义、杀害我无辜边民、抢占我边界领土的侵略者。
汽车的颠簸将王小伟拉回了现实,此时天已经黑了,今晚部队即将到达指定地点,从兄弟部队手中接过他们坚守了半年的前沿阵地,等待最后的出击命令,收复被侵占的国土,为祖国建功立业。做为刚入伍才四个月的新兵,王小伟的心情是激动的,能走上战场浴血杀敌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更为自己能结识班长这名老兵感到荣幸,因为他不仅与自己同姓,而且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自己叫王小伟,他叫王大伟,不知道的人一定会把两人当做亲兄弟,但一想起两人第一天见面时的情景,就不由得扭头瞅着身旁的班长笑了起来。
王大伟端坐在木箱上,他的心情却很沉重,因为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却无法将它公开,对其保密的承诺不仅违反了军令条例,而且如果一旦出事,只要自己不倒在战场上,这一辈子都将受到良心的惩罚,是向上级汇报?而是继续隐瞒下去?他在徘徊、在犹豫,并扭头去瞅王小伟,正好后面的汽车灯光照射进来,他孩子般微笑的模样让人感到了一种亲切和喜爱,便小声地:“小伟,你看着我干什么,有啥事笑得这么开心?”
王小伟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班长,我刚才想起了我俩第一次见面时的事。”
王大伟:“那有什么好笑的,快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你昨晚激动得根本就没睡,今晚到达前沿阵地后,我们肯定不能休息,到时你要是打瞌睡,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小伟噘着嘴:“我真的睡不着。”
王大伟生气地:“睡不着也给我闭上眼睛,要不靠在我肩上眯一会。”
王小伟笑了笑,就真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二王大伟也合上双眼休息,但第一次同王小伟见面的情景和这几天来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件件在脑海里翻滚……六天前的下午,二十名新兵乘坐卡车来到连里时,大家列队敲锣打鼓迎接新战友,连里的干部忙上前招呼新兵们下车集合,连长见他们除了背包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旅行包,就扭头冲站在队列前排鼓掌的王大伟喊道:“王大伟!”
“到!”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让大家不由得一愣,都奇怪地闻声望去,新兵队列中也有一名战士上前一步,挺胸立正站在那。
连长上前惊异地:“你也叫王大伟?”
“报告首长,我叫王小伟。”
“王小伟?我叫的是王大伟,你王小伟干嘛要答应?”
王小伟迷茫地瞧了一眼跑过来的王大伟一眼,尴尬地:“对、对不起,我听错了。只是首长……”
连长威严地:“叫我连长。”
王小伟响亮地:“是!连长,你刚才叫的也太快了一点,加上有锣鼓声,我只听到王和伟两个字,中间那个字没听清楚,当然以为是叫我了,谁知道你们这里还有个叫王大伟的人,这可不能怪我乱答应。”
连长愣愣地:“那你的意思是,他不应该叫王大伟,只有你才能叫王小伟,而且我在叫法上也有问题,那好,你就给我这个连长指导一下,我到看看你有什么新叫法。”
王小伟噘着嘴:“指导您我可不敢,不过你可以这样叫,王、大伟,王、小伟,这样就能听清楚了。要不干脆就叫,大伟,小伟,这样就更清楚。”
连长好笑地:“你以为点名是在唱歌,拖着嗓音点名,知道的明白我是在叫你们俩,不知道的就会认为我这个连长是个大结巴,王、大伟,王、小伟,你是不是想噎死我。”
“哈哈!”王大伟和战友们都乐了。
王小伟一双大眼睛却瞪着大家说:“这有什么好笑的,下次连长要是再叫得这么快,我要是答应又怕听错了,不答应又会怪我不服从命令,你们说怎么办?”
王大伟瞧着他倔强、胆大而又认真的神情,便笑着说:“连长,小伟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谁让我同他只差一个字,看来这条意见你是得虚心接受才行。”
连长快活地:“行!大伟、小伟聚在了一起,连点名的方式都得改了。你们俩注意了,今后点名时可得好好听清楚,别又一起答应。大伟,等会就把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领回班里去吧,从今天起,他就是你手下的兵了。”
“是!”王大伟和战士们都开心地笑了。
王小伟也好笑地瞧着强壮而又英俊、身高一米八的王大伟乐了。
二十名新兵集合好后,指导员致欢迎词,然后介绍了连长和副连长。紧接着连长开始点名,叫到王小伟的名字时,还真的拖了一下,并且真的把王小伟分在了王大伟的四班,然后举行了授枪仪式,每名新战士都领到了一支半自动步枪,美得他们笑歪了嘴。
王大伟领着王小伟回到班里的宿舍,让他把枪放在枪架上。
王小伟却瞧着枪架上的一挺机枪和冲锋枪惊喜地:“哇,我们班里还有机枪和冲锋枪,班长,这些枪我都能用吗?”
王大伟笑道:“以后再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班里的战友。”他将另外十名战士做了介绍后,又根据传帮带的传统,将王小伟安排在在自己的上铺。
王小伟赶紧爬到上铺打开背包,铺好床后跳下来就问:“班长,我们部队什么时候上前线打仗?”
王大伟盯着他:“谁说我们部队要上前线打仗?”
王小伟嬉笑道“班长,你就别瞒我了,我就是知道我们部队要上前线打仗,才特意来当兵的。”
王大伟奇怪地:“你知道我们部队要上前线打仗?你是听谁说的,是连长、营长、而是团长、师长?反正我这个班长没接到上前线打仗的命令,谁告诉你的,你就去问谁。”
王小伟被呛得哭笑不得,噘着嘴不吱声了,班里的战友们笑了。
王大伟拍拍他的肩:“好了,小伟,你多大了,哪里人?”
“报告班长,我十七岁,湖南新化人。”
“湖南人好啊,很多的伟人和开国元勋都出自你们的家乡。”
“嗯,只是我们县里没出过什么伟人,不过,湘西红军长征时就到过我们新化,听说当年就有一千多人跟着红军走了,可惜都牺牲在了长征路上,要是他们还有人活着,肯定都是将军。对了,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也是我们新化人。”
“看来你的家乡真是一片红色的土地,人杰地灵啊。小伟,我们部队也是一支诞生在红军时期、有着革命光荣传统的……”
“我知道,一到部队就连着学习了三天,那些英雄事迹我都能背出来了。班长,你多大了,是哪里人,当兵几年了?”
王大伟和班里的战士都惊异地瞧着他,一个新兵竟敢这样不耐烦地打断老兵的说话,看来这个新兵蛋子的性格挺鲜明的,直率得很,但肯定也很难管教,可他刚来,又不能开口就训斥,只好笑着说:“我今年十九岁,北京人,两年前来到部队的。”
王小伟惊讶地:“哇,北京人,祖国的首都儿。”
王大伟笑了笑:“我虽然是北京人,家却是住在门头沟区一座偏僻的山沟里,离北京城还有一百多里地,长这么大也总共只去过四次北京城。”
“你去了四次还不满足,我从小做梦都想去北京,可愿望到现在也都没实现。”
“我们是战友了,今后我请你去我家做客,好吗?”
“行!只是我可不是去你家看山沟的,你得带我去看天安门,登长城,游故宫,不然就没有意思了。”
“去北京当然会去那些地方,你呀,说起话来真逗,还象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王小伟急了,自己的实际年龄是一块别人碰不得的心病,敏感得很,他没好气地:“班长,你别乱说,谁是小孩,我都十七岁了。”
王大伟瞧着他不高兴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了他,看来这个新兵蛋子今后真的会给自己添乱,只好转移话题:“小伟,我检查一下你在新兵团的训练情况,分解和装配枪支都会吗?”
“会!”王小伟转眼就笑了,说到枪就来了兴趣,赶紧从枪架上抓起步枪走到屋中间的书桌前,动作熟练地三下两下就将枪全部分解,并且很有规律地摆放好。
大家瞧着他熟练而又快捷的动作,一下子都愣住了。
王小伟瞅着大家的神情,自豪地:“你们怎么看希奇似的,我两岁就摸枪,六岁就打枪,十岁就能拆卸这些东西,闭上眼睛都能……”
王大伟吼道:“吹吹吹,是不是想吹破天。真没想到,你吹牛都不怕露馅,不如干脆说,你在你妈妈的肚子里就能打枪了,那是撒尿。”
“哈哈!”战友们笑了。
王小伟气得吼道:“班长,我没吹,我说的都是事实。手枪、步枪、冲锋枪、机枪,我闭上眼睛都能分解、装配,连高射机枪和高射炮我都打过,不过,我打的是人工降雨弹。”
大家都不相信地盯着他,王大伟还直想好好地教训他一顿,可瞧着他认真而又倔强的模样,好象跟真的似的,这样下去可不行,天南地北你可以瞎吹,但这是部队,你一个新兵蛋子却在一群老兵面前班门弄斧,牛皮吹得这么大,捅破了就会炸,今后就没人瞧得起你,得好好同他谈谈才行。但还没开口,宿舍门就“砰”地一下被推开,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大步走了进来,王大伟赶紧地:“立正!”
连长瞪着立正挺胸站在桌前的王小伟,威严而又怒气地:“王小伟,我命令你闭上眼睛装上你的枪。”
“是!”王小伟立即闭上双眼,双手熟练而又快速地装配好了枪支,拉了一下枪栓、关上保险后立正道:“报告连长,半自动步枪装配完毕。”
连长盯着他,抽出腰间的手枪,退出子弹,“叭”地一下放在了他跟前。
王小伟聪明得很,知道连长在考自己,赶紧又闭上眼睛、并且是仰着头就将手枪快速分解、重新装配好后双手将枪送到连长跟前:“报告连长,手枪分解、装配完毕。”
连长不动声色地接过手枪说:“大伟,把冲锋枪和机枪提来。”
“是!”王大伟走到枪架前,提起冲锋枪和机枪放在桌子上。
王小伟抓起冲锋枪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枪膛,然后闭上眼睛就开始拆卸……大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王小伟的手,露出了惊异的神情,他的动作、步骤、摆放是那样的熟练、老道和快捷……王小伟飞快地将冲锋枪分解又重新装配好,睁开眼睛放下冲锋枪,摸着机枪嬉笑地:“连长,我有一年多没闭着眼睛拆解过机枪了,今天能不能让我别闭上眼睛,不然会出笑话的。”
连长的眼光柔和了很多,爽直地:“可以。”
王小伟就笑着开始拆解机枪,动作老练而又快速,把大家都看呆了。他重新装配好机枪,长出一口气,立正道:“报告连长,冲锋枪、机枪分解、装配完毕。”
连长上前抱起机枪拉动枪栓检查……
王小伟小声地:“班长,我还行吧,没丢丑吧。”
王大伟不由得笑道:“优秀。”
王小伟欢喜地:“真的,不会吧?”
连长放下机枪说:“别骄傲,比你班长还差得远,他可是我们全军的射击标兵。”
指导员和蔼地:“小伟,这些枪支的拆卸和装配是在新兵团学的吧?”
王小伟不屑一顾地:“不是,新兵团只教了步枪的拆解和装配,冲锋枪和机枪我看都没看到过,这些东西我根本就不用学,在家里时就会了。”
连长:“小伟,我们刚才在门外听你说,你两岁就摸枪,六岁就打枪,这些都是真的?”
王小伟:“当然是真的。”
连长:“哦,那都是谁教你的?”
王小伟自豪地:“都是我家老头子教的,他倔得很,我和哥哥从小就被他带到靶场去打枪,又教我们拆卸和擦拭用过的枪支,弄错一次,他就会狠狠地在我们头上敲一下,我们怕挨打,就只得好好学。加上他又是个枪痴,枪到了他手上就象是在玩魔术,打靶时根本不瞄,步枪、冲锋枪、机枪抱起就打,而且从不会脱靶。不瞄准就打靶,我是一次也没赢过他,常常被他骂得口水喷了我一脸,我就骂他是臭嘴巴。”
“哈哈!”大家瞧着他天真的样子笑了。
王小伟可没笑,认真地:“后来我哥哥当兵回去后当了警察,他也经常带我去靶场打枪,别看他当了四年兵,枪法还比不上我,那些警察都夸我是小神枪手。”
连长:“你哥哥当过兵,你家老头子又那么爱枪,他肯定是位老革命。”
王小伟骄傲地:“我爹是四四年参加游击队的,打过日本鬼子,在敌后同国民党斗了五年,解放后编入解放军一路打到广西,在原始森林里消灭过好多的国民党残兵和土匪,后来又是第一批进入朝鲜的志愿军,可惜他后来受了伤,不得不回家。”
指导员:“那你爹肯定还是位老领导,不然怎么能经常带你去打枪。”
王小伟笑道:“他不是领导,只是因为他是老革命,民兵开展活动时都要请他去指导,我才有机会经常跟他出去玩,每年至少都要打十次靶。”
连长:“可惜,现在没有时间听你爹的故事,以后再说吧。小伟,明天我给你配冲锋枪,走。”他和指导员、副连长笑着走了。
王大伟和战友们开心地围着王小伟笑了,说冲锋枪都是班长们用的,他这个新兵刚到连里就扛上了冲锋枪,明天肯定是部队里的重大新闻……晚饭后,王大伟召开班务会,表扬了王小伟,同时要求大家每时每刻做好夜间训练的准备,然后又悄悄地对他说:“小伟,晚上睡觉时不要穿裤衩。”
王小伟调皮地:“我知道,我爹和哥哥说,部队里发的裤衩大,野营训练穿裤衩的话会磨烂男人下面的小弟弟,很痛的,我到部队后里头都是光着屁股,随时准备急行军。班长,我可以给家里写信吗?今天分到了连队,我得赶紧告诉家里才行,他们肯定想死我了。”
“快写吧。”王大伟苦笑着摇摇头,看来很多的军营常识他都知道,不用自己多费神了。只是他说起话来怎么这样幼稚,毫无任何的遮掩,这样的性格真是让人觉得很好笑。
王小伟坐在书桌前边写信边小声地唱着歌,王大伟和战士们提着水壶走了出去……夜,熄灯号响过后,王小伟和大家赶紧上床躺下,迷迷糊糊中,外面忽然响起了急促的哨声和喊声:“一连,紧急集合!”
王大伟从床上一跃而起,低吼道:“快,全付武装,紧急集合。”
王小伟在上铺迅速跳起来打背包,由于心急差点摔下来,等他穿好衣服跳下床,急急忙忙背上背包、水壶、提着枪跑出宿舍时,全班人都在等他了。王大伟迅速带领全班来到操场集合,四班是倒数第三赶到的,王小伟知道是自己耽误了时间,内疚地:“班长,对不起!”
王大伟低声地:“别说话。”
副连长在队伍前下达了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然后转身向站在一旁的连长和指导员敬礼:“报告连长、指导员,一连集合完毕,请指示!”
连长两人回礼,他走到队伍前威严地:“同志们!”
“刷!”全连整齐地立正。
连长:“接上级命令,我连将开赴某地执行紧急任务,必须在三小时内完成二十五公里路程,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向右转,跑步走!”
副连长立即率领队伍跑出营房大门,向黑夜中奔去……王小伟紧紧地跟在王大伟身后,兴奋地:“班长,我们是不是要上前线?”
王大伟回头好笑地:“你怎么老想着上前线,子弹、手榴弹都没发,我们拿什么打仗,这只是一次正常的野营拉练。跟上,别掉队。”
夜色中,一支支队伍在田野上飞奔,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大家似乎都在较着劲,不要命地朝前冲,一连战士在连长的带领下一直冲在前面,大家的喘气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王小伟跟随着班长一路狂奔,新兵训练时也跑过五公里越野,今天多了二十公里,感觉上就不同了,口干了想喝水时才想起水壶里没装水,看到别人抱着水壶痛快地喝水的舒服劲,喉咙里就冒起了烟……王大伟回头瞅着他说:“小伟,你怎么不喝水?”
王小伟气喘吁吁地:“班、班长,我、水壶里、没水。”
王大伟:“你摸都没摸,怎么知道没水。”
王小伟用手一摸水壶,高兴地举起水壶就喝了一大半,舒畅地:“班长,谢谢你!”
王大伟:“跟上,千万不能掉队,我们连每次拉练可都是全团第一,而我们四班又总是全连第一。”
王小伟这下不敢松懈了,不能因自己的原故而拖了全班、甚至于全连的后腿,只能样,才能让自己飞起来,否则就只能趴下,心头的意识也一点点、一点点地被疲惫磨失、消咬紧牙关朝前奔,可双脚却越来越沉重,如同变成了身上的累赘,真想把它砍掉,似乎只有这耗,剩下的唯有躺下才能解除不堪的重负,他闭上了眼睛,不想、也不敢看到一个个从自己身边飞奔而过的战友……王大伟喘着气退回来,架起他奔跑,并在他的耳边喊道:“小伟,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冲过去就是终点,冲啊、你睁开眼睛冲啊,前面就是战场,你冲不过去就是逃兵。”
“逃兵?不,爹最恨的就是逃兵。”王小伟睁开眼睛,虽然双脚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意识在一点点、一点点地回归,气顺了、脚不痛了、感觉回来了,全身轻松了……王大伟笑了:“小伟,你熬过来了。追上去,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快,跟上我。”
王小伟跟随着班长冲向前,又能同战友们并肩前行了,他看到了前方山谷中的灯光,只见灯光之中一面红旗在迎风飘扬,一群军人站在一排军车前静静地等待。四班超过了所有人,王大伟冲上去夺取象征胜利的红旗,但被站在红旗下的一名中年军官拦住了:“王大伟,今天的胜负不以夺取红旗为首要目的,红旗还是先插在这。”
王大伟立正道“是,团长!”
连长和指导员搀扶着副连长冲上来敬礼:“报告团长,一连战士全部到达。”
团长回礼:“好!副连长,有病就应该休息。”
副连长立正道:“我能坚持。”
团长:“一连长,立即整队集合。”
“是!”连长转身向战士们喊道:“一连,集合!”
一连的战士们迅速在连长面前集合……
王小伟小声地:“班长,副连长怎么啦?”
王大伟:“副连长胆结石刚动完手术,是自己偷着跑回来的,他都能跑完二十五公里,你说他是不是条硬汉子?”
王小伟:“嗯,我得向他学习。”
一支支队伍飞奔而来,大家瞧着先到的一连,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瞧见飘扬的红旗时又都茫然地赶紧集合,口令声顿时响起,然后迅速向团长报告。
团长面对全团战士威严地:“同志们,这一次拉练是检验我们团在新兵下到各连后,能不能与整个部队熔为一体,随时随地都能投入战斗的真正体现,大家虽然都按时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但做为步兵团,每一名战士都应该能在任何气候条件下和任何情况下,熟练地掌握各种武器,所以,今天的优胜者不是谁夺得了红旗,也不是老兵主动站出来为自己的连队争夺荣誉,而是你们的新兵能不能接受挑战。”
他侧身指着远处黑暗中的一个小亮点说:“那里才是今天真正的考场,我知道你们这些新兵在新兵团只摸过步枪,可我今天不仅要考步枪,而且要考你们的冲锋枪和机枪,谁要能同时使用这三种武器,中靶率达到百分之八十,那么他们连才是今天野外训练的优胜连,否则就没有人能夺得今天的优胜红旗,有没有哪位新战士敢主动站出来接受挑战?”
队列里这下热闹了,新兵们叫喊道:“团长,冲锋枪和机枪我们摸都没摸过,怎么打啊,这不是让我们出洋相吗?”“团长,别说冲锋枪和机枪我们没打过,在新兵团时也没有进行过夜间射击。”“团长,刚到连里一天就考我们这些没学过的东西,这也太难了吧。”“喂,你们谁敢上去,除非老兵说自己是新兵。”
连长、指导员和副连长一齐扭头瞧着王小伟,他却低下了头。
王大伟小声地:“小伟,你不敢上?”
王小伟为难地:“班长,我晚上没打过靶,再说,要是把那灯光打灭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那还怎么打?上去会丢丑的,那多没面子。”
“小伟,其实射击的要领你都知道,凭的是感觉,眼到、心到、手到,就能准确地击中目标。再说,你有把握能把那小小的灯光打灭,就证明你保证能记住靶子的具体方位,这只是固定靶,立在那又不会动,不管天怎么黑,靶子的轮廓你应该能分辩出来的。
如果你真把灯光打灭了,那一枪的枪口方向就是靶子的中心,所以你每开一枪,都必须牢牢地保持持枪的姿势,同时要用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子弹飞行的痕迹,利用它一瞬间发出的红光判断出是否击中了靶子,就算有一粒子弹脱靶,后面的也就能及时修正过来,夜间射击考的不只是你的眼睛,而是眼睛和心灵的共同感应。”
“班长,你的意思是让我上?”
“怕什么,主动一点,你不是说常同你爹比不瞄准的射击嘛,是不是吹牛啊?”
“谁吹牛啦,那都是真的。”
“我相信又有什么用,真本事得让大家信服才行,敢不敢上?”
“上就上,谁怕谁。”
王大伟笑着推了他一下:“还不快主动报名。”
王小伟便咬着牙持枪上前一步,大声地:“报告团长,一连四班新战士王小伟接受挑战。”
“好!”团长高兴地走过来,盯着他上下打探了一下,高声说:“同志们,一连的王小伟已经主动接受挑战,你们说,他是新兵吗?”
新兵们叫道:“他是新兵,可他行吗?”“他是我们的老乡,我们听他吹过牛,说自己什么枪都能打。”“他这是出风头,等着出洋相吧。”
王小伟气得咬着牙扭头吼道:“谁想出风头了,就知道叫叫叫,有本事就出来跟我比。”
团长笑道:“对,有本事就站出来挑战。”
新兵们不吭声了,老兵们却都不敢相信地瞧着王小伟。
团长扫视着大家:“要是没有其他新兵站出来,那我就只能让王小伟试试了。王小伟,你听着,我这里有三十发子弹,步枪、冲锋枪、机枪进行点射和连射,时间不能超过五分钟。”
王小伟立正道:“是!”
团长:“一连长,把冲锋枪和机枪放在射击位置。”
“是!”一连长从王大伟手中拿过冲锋枪,从另一名战士那提过机枪,跑到前面五米处放好,跑回来站在队列中。
团长从口袋里掏出三种弹夹交给王小伟,发出了口令:“进入射击位置。”
王小伟提枪立即跑到射击位置站好。
团长走到他身旁:“卧姿装子弹!”
王小伟迅速卧倒,先后快速压上步枪、冲锋枪和机枪子弹,拉枪机推子弹上膛,端起步枪瞄准。
团长瞧着他压子弹的熟练动作,笑了笑:“射击!”
王小伟立即打开保险,瞄准后迅速射击,没想到第三枪就把小小的灯光打灭了,他紧张得脸上都冒出了汗,手上的枪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黑暗中很模糊、在月光下衬托出的靶子轮廓,接着枪口继续冒出了火光……新战士们在王小伟打灭灯光时都发出了“啊”的惊叫声和“完了”的叹息声,老战士们却很平静地盯着靶子的方向。
随着王小伟的继续射击,一连的战士们松了口气,连长、副连长和指导员三人相互瞧着笑了笑,王大伟和老兵们也欣赏地笑了,因为从子弹射出的痕迹能看出,王上伟射出的子弹几乎保持在一个平行的抛物线上,中靶的概率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王小伟将十发步枪子弹射击完,依然平举着步枪,用眼光盯着模糊的靶子,上半身基本保持不动,右手抓起步枪放下,迅速抓起冲锋枪托在了左手上,瞄准后“哒哒、哒哒哒!”就是四次连击,右手迅速抓过机枪与左手的冲锋枪进行了一下对比,放下冲锋枪抱着机枪又是四次连击,起身立正道:“报告,射击完毕。”
团长走到一连长跟前,轻轻地:“一连长,你们昨晚的汇报我相信了。”然后冲一名战士说:“去把靶子扛回来。”
“是!”战士跑走了。
王大伟轻声地:“连长,你们昨晚就把小伟的事汇报给团长了?”
连长盯着团长的后背,轻轻地:“昨晚我和指导员要求团长多配一支冲锋枪,顺便汇报了一下小伟的事,却被团长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们吹牛都能把天吹破,一名新战士有这个能耐吗?没想到他立即来了这么一手,紧急拉练的优胜红旗都不许你扛,要用新兵的射击来定胜负,这下他也相信了。大伟,刚才我见小伟很犹豫的,好象不太愿意上,你跟他说了什么,却让他主动上去了,他是不是上了你的套?”
王大伟:“没说什么,就给他壮壮胆。”
团长回头盯着王大伟:“他真的不是你教的?”
王大伟笑道:“团长,他今天下午、哦,现在说应该是昨天下午才到,我有这能耐嘛。”
团长喊道:“王小伟,提枪归列。”
王小伟提着三把枪跑回来,把冲锋枪和机枪交给班长和战士,噘着嘴小声地:“班长,对不起,我肯定跑了四发靶。”
王大伟瞅着他:“你怎么知道?”
“冲锋枪和机枪的三发连射,肯定都有一发脱靶,都怪我自己,心里想着别打灭灯、别打灭灯,还特意往下瞄了一点,可第三枪就把灯打灭了,心里就有点慌,手心都出汗了,枪就端不稳,不然肯定不会脱靶,真他妈的倒霉。”
“我告诉你吧,只要你中了一个十环,就会把灯打灭,其实那也不是灯,只是安装在十环点上面的小小发光器,我们夜间打靶时,谁第一枪就打灭了它,并且最后能取得好成绩的,那才叫做真正的高手。”
“班长,你、你好坏儿,你骗我,不然我第一枪就会把灯光打掉。”
“我怎么骗你了,我没说不让你第一枪就打灯光呀。”
王小伟生气地:“可、可你说,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你骗人。”
“哈哈!”团长、连长他们和老兵们都笑了起来,新兵们却相互瞅着不吱声了。
战士把靶子扛了过来,明亮的汽车灯光下,靶子上的弹孔清清楚楚。
团长认真地数着弹孔,然后对大家说:“同志们,三十发子弹二十六中,总环数为二百零八环,一名新战士能打出这样的成绩还算不错,但离一名合格士兵的要求还有差距,连射托枪不稳,这只是很简单的射击,却有四发子弹脱靶,回去后要好好总结。
刚才王小伟站出来接受挑战时,有人说他是吹牛,等着看他的洋相,这样的洋相我愿意看,虽然他是在特殊的环境下掌握了这些武器的使用,但这种战士正是目前我们所急需的,我希望全体战士继续刻苦训练,特别是新战士,要抓紧时间熟练和掌握各种武器使用,同时虚心向老战士学习各种情况下的战术演练,我只能给你们五天时间,能不能达到合格战士的水平就看你们自己了。
下面我宣布,今天的优胜红旗授予一连。”他抓起红旗交给一连长后,迅速下达了命令:“各连乘车立即返回。”
回去的车上,王小伟兴奋地问着夜间射击的要领,王大伟帮他总结今天的得与失,认真地传授自己的射击心得。回到军营已是凌晨三点,连长在讲评中表扬了王小伟,然后让大家回去抓紧时间休息。回到宿舍,王大伟让大家洗漱休息,自己跑到连部问:“连长,团长今天为什么这么小气,按过去的作法,王小伟今天的表现应该能得个嘉奖,可他什么都没说,连一句表扬和肯定的话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连长在地图前回过头来说:“大伟,枪法固然重要,但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才是军人的根本。你要能在五天内把小伟训练成你这样、不论是白天而是黑夜,不论是刮风下雨而是雷鸣闪电,都能迅速出击的尖子,团长一定会给他嘉奖。回去吧,赶紧休息,从今天开始,要抓紧时间进行野外训练,离真正的考核只有五天时间了。”
王大伟回到班里,招呼大家赶紧睡觉,自己却躺在床上想着团长和连长的话,虽然部队纪律不许谈论开赴前线的事,但老兵们私下早就做好了上前线的准备,私人物品都已整理好,给家人朋友的信也已经写好封存,能不能寄出去是以后的事了。今天团长和连长都有点反常,言语中透露出一种信息,他们在担心这些新战士的安全,因为战争中往往牺牲最多的就是新兵。
五天?意味着走向战场的时间,对,只有五天了,必须把一切都传授给王小伟,他的枪法虽然可说得上优秀,但运动中的战争更需要机智和果敢,自己也没打过仗,可两年多来在丛林中的苦练和有针对性的对抗,已经让自己学会了不算战争的战争,而这些刚刚走进军营的新战士,他们短少的就是如何在消灭敌人的同时学会保护自己,这就是下一步要教会他们的东西。
清晨,连长用冲锋枪换回了王小伟的步枪,美得他抱着枪舍不得放手。然后全连跑到山岭上的练兵场,各排、各班都把新战士做为了主训对象,老兵们不但传授各种武器的射击,而且重点练习运动中的跃进、卧倒、地形地貌的应用和出击,并且火气都特别大,训斥声不断地响起,甚至粗暴地动了手脚。新战士们却不明白老兵们的良苦用心,虽然很刻苦,但动作变形遭到教训时却非常不高兴,甚至与老兵发生了顶撞。
王小伟是第一个发怒的新战士,在家里时虽然受到了父亲的严格管教和习武中的严厉磨练,但生活环境和条件却是非常优越的,加上又有武功在身,是一位从没被外人欺负过的少年。
训练中虽然有着一种蛮劲,也不怕摔爬滚打,甚至于摔破皮、出了血也不叫苦,可由于在一个个掩体和战壕中跃进时,他的速度次次比规定的时间慢了三钞,王大伟气得第一次踢他的屁股时,他忍着没吱声,可第二次就不干了,吼叫道:“你踢我干什么,不就是三钞嘛。”然后冲着前来检查的连长告状:“连长,班长打人,我就慢了三钞,他却老踢我的屁股,条例上有规定,不许体罚士兵,你要是不管我就还手了,我可是武术冠军,从没被人这样欺负过。”
王大伟和班里的战友气得咬牙瞪着他。
连长瞪了王大伟他们一眼,问:“小伟,三钞钟的目标点射你至少能打几发子弹?”
王小伟:“三发。”
连长:“大伟,你呢?”
王大伟:“五发。”
连长:“小伟,这只是点射,三钞钟就按你的说法,你已经至少有三次被敌人击中的可能,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踢你一脚重要?”
王小伟愣了一下后,嬉笑道:“班长,我懂了,我不怪你。要是我再达不到要求,你可以踢我的屁股,只是要轻一点,真的有点痛。”
全班的人都被他天真的模样和话语弄得哭笑不得。
连长明白老兵们的心情,开赴前线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刚到的新兵们蒙在鼓里,老兵们是在抢时间,同时也就是在抢救这些战友的生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已经让老兵们心急了。他便把排长、班长们召集拢来,让大家控制自己的情绪,指导新战士训练时要有耐心,更要学会以理服人,否则事与愿违。
傍晚,战士们继续在山上训练时,连里却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哨声,大家纷纷急奔回营房时,连长他们已经在一辆救护车前抽血了,大家以为是要献血,赶紧排队时,指导员却说只是做常规检查,老兵们相互瞅了一眼,神秘地笑了,知道这是战前的身体例行检查。大家都按照要求填写表格,每人抽了一小筒血。然后又上山训练夜间作战科目。
第三天和第四天,上午继续训练,下午全团组织看电影,连续放映的全部都是中外战争影片,放映过程中还有讲解员对所描述的战争背景进行详细的讲述。晚上各连拉到山上演练运动作战中的战略战术和单兵作战能力、及夜间移动靶瞄准射击,团、营干部还对新兵们进行多次考核,然后登记在册。
新兵们也闻到了紧张的气息,他们在家里时就知道,到部队后很可能就要上前线打仗,这几天的反常让他们预感到了战争即将来临,训练中也就特别的认真,老兵们骂也好、打也好,哭着也要练,因为他们读懂了老兵们目光里的焦虑和关切,甚至有些老兵为新兵的多次失误、禁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半夜回到宿舍,王小伟问:“班长,我们是不是要上前线了?”
王大伟瞪着他:“我只知道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王小伟噘着嘴:“我不是合格的士兵,那你就是不合格的班长,你们十一个人都教不好我一个,证明是你们没用。”
王大伟:“这可是你说的,走,练夜间射击。”
“练就练。”王小枪提着枪就随班长出去了……班里的战士们乐了。
月光下,王大伟把王小伟带到训练场,没想到班长们把新兵们全部领来了,老兵们商量后分为两组,一组检查新兵们的瞄准,一组举着靶子在对面的山林里不定点地跑位。这可让新兵们为难了,昏暗的夜色里,靶子本来就只是一个黑黑的影子,这两天在空旷地带瞄得还可以,今晚却在山林里忽隐忽现地跑动,哪个是树、哪个是靶都分不清了。
王大伟他们就认真地讲解、指导、检查,一个小时后,新兵们就能分辨出模糊的靶子了。
老兵们就又教他们目标跑动中的提前量和击发,王小伟是表现最好的,但没有一个老兵表扬他,只说“还差一点。”或者说“还差一点点。”使他瞪圆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准星和目标移动着枪口,一次又一次地快速、果断地扣动着板机,直到深夜两点才回宿舍。
第五天,全团拉到射击场,每人上午、下午、晚上各三十发子弹,在跑动和各种战术动作中分别使用步枪、冲锋枪、机枪和采用卧姿、跪姿、立姿进行移动靶实弹射击,不及格者记录在案。整座山谷是枪声阵阵,老兵们首先考核,他们优异的表现让新兵们目瞪口呆。王大伟迅速而又果断的出击和弹无虚发的射击成绩,让王小伟敬佩不以,真正懂得了“强中自有强中手”的古训。
当新兵们考核时,他们沉着应战,体现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赢得了老兵们的阵阵掌声。三轮考核结束,王大伟获得全团第一,王小伟排名整整第一百位,但占住了新兵第一的位置。团长做了总结讲评后,政委宣布了考核成绩和团党委的嘉奖令,给予王大伟等前三名和新兵第一名王小伟通令嘉奖一次,喜报将分别寄往四人的家中,然后命令各连乘车赶回军营。
连长他们高兴地围上来准备向王小伟表示祝贺时,却发现他闷闷不乐地低着头,便笑道:“小伟,怎么啦,受到嘉奖还不高兴?”
王小伟噘着嘴:“不是。连长,我只是奇怪,我到底是第一还是第一百名。”
连长:“你是新兵第一名,全团第一百名,一名新兵能挤进全团一百名内,这可是很难的,以后多向你班长请教,争取早日向他挑战。”
王小伟:“连长,我可以去找团长说点事吗?”
团长站在人堆外说:“我就在这,你说吧。”
王小伟赶紧立正:“报告团长,我可不可以不要这个嘉奖?”
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团长惊奇地:“为什么?”
王小伟苦笑道:“第一百名也能得嘉奖,我家老头子会笑掉牙的。”
团长:“你不是新兵第一嘛。”
王小伟皱着眉说:“这不能算,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怪得很。那一年,我哥在部队里得了三等功,喜报寄到家里,他就赶紧写信问我哥是怎么得来的?我哥回信说,是在上街时看到一个人举着刀正在杀人,他挺身而出夺下了刀,并抓获了杀人犯。
没想到我爹却把我哥骂了一顿,说制止犯罪是一名军人的职责,做了这么一点屁大的事还能立功,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很多烈士会难过的,因为他们战死沙场都有很多人没有立过功,并命令我哥把军功章退掉,到现在我哥都不敢把军功章拿出来。我今天考核才得了个一百名,这也能获得嘉奖,老头子的牙真的会笑掉。”
“哈哈!”大家都乐了。
团长笑着说:“你家老头子是有点怪,要求挺高的,可嘉奖令是团党委根据你的表现做出的,不能说你不要就撤消吧。”
王小伟为难地:“那、那你们不能把喜报寄回家,反正不能让老头子知道。”
“这样吧,我以团长的名义给你家老头子写封信,介绍一下你的情况,连同喜报一起寄去,这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
“这、要试试才知道。”
“好了,回去吧。”
“是!”王小伟敬礼,团长回礼。
“快走!”王大伟拉着王小伟登上卡车,大家为他的纯真感到好笑的同时,也骂他真傻,得了嘉奖都不敢要,并问他家老头子还有哪些怪毛病?他就又开心地说起了父亲的故事。
第六天上午,救护车驶进了一连的军营,全连集合后,医生将一张张写着姓名的表格发给大家,要求每个人回去后按照上面注明的检验结果,将自己的部队番号、姓名和血型全都写在军帽、领章和军装口袋的里面,别的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老兵们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新兵们赶紧问这是干什么?老兵们神秘地笑着不回答,让他们赶紧照办。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王大伟和王小伟的血型都是一样:AB型,连长就笑说两人真的是亲兄弟。
下午,全团指战员全副武装在山下的大操场集合,团长下达了封锁军营的命令,然后宣读了一百零一人的出列名单,除一连副连长外,其他人全部都是新兵,并命令由因病动手术还没完全康复、却坚持出院的副连长率领一百名新兵留守军营。
副连长当场就放声大哭,让全团战士都为之动容,新兵们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跟着哭喊:“我不留下,我不留下,我要跟着部队走。”
团长严厉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命令你们立即接管营区所有防务。”
“是!”副连长边哭边集合队伍,率领一百名新兵跑步离开,接管营区四周的岗哨……王小伟他们知道,这一百名新兵都是因考核成绩不理想而留下的,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们的神情和老兵们一样,庄严而又神圣地立正挺胸站在操场上。
这时,一辆越野吉普车来到操场,团长下达立正口令后,带领团首长们迎上前,向走下车来的老军人敬礼:“报告师长,钢铁八团全体集合完毕,请指示。”
师长回礼后,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来到队伍前,扫视着整齐有序的队列,威严而又洪亮地:“同志们,根据上级命令,我师将开赴前线,接管兄弟部队的防务。我在此下达第一号作战命令,钢铁八团做为全师的先锋团,明天下午轻装出发,晚上十二点准时到达前沿阵地。望全体指战员严守纪律,保守机密,做好个人的一切准备工作,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挑战,为祖国、为人民建功立业。”
全体干部战士齐声答道:“是!”
一连回到营区后,连长和指导员宣读了各项保密制度和注意事项,运送弹药和干粮的卡车到后,连长按照名单将战士们逐个叫出队列,大家庄重地接过沉甸甸的子弹和手榴弹,每人还领取了几包压缩饼干,然后各班带回做好出发准备。
王小伟兴奋地把冲锋枪放在枪架上,挂好子弹袋、手榴弹袋、水壶和挎包,然后按照要求将私人物品全部进行整理,当瞧见大家都坐在那认真地擦拭枪支时,便奇怪地:“班长,你们就没有自己的东西?”
王大伟笑道:“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王小伟气鼓鼓地:“你不是说不知道嘛,怎么又早就做好准备了,你们都是些骗子。”
“哈哈!”战友们乐了。
王大伟:“好了,小伟,赶紧给家里写封信,同你的东西放在一起。”
王小伟天真地:“班长,是不是写遗言,你们都写好啦?”
王大伟恼火地:“不是,是家信,我们都早就写好了。”
王小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不敢吭声了,赶紧坐下写信,三下两下写完后,就将信纸往信封里装……王大伟好奇地:“这么快就写完了?”
王小伟点头:“嗯,这些话我早就想好了,很简单。”
王大伟:“能让我看看吗?”
王小伟笑着说:“我读给你们听吧。亲爱的爹妈和哥哥:你们好!这可能是我写给你们的最后一封信,明天我即将走上战场,该说的话我在家里都说了,请你们相信我,如果我真的不能回去看你们了,请爹妈多多保重身体,祝哥哥为我找个好漂亮的嫂子。爹妈、哥哥,我爱你们,同样我也永远爱着我的祖国!战士:王小伟!元月十四日。”
大家的心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只是一封很短又很平淡的家书,没有任何漂亮的词汇,也没有一句豪情壮语,却包含着对家的热爱和对祖国的忠诚,更表达出一名战士誓死如归的决心。大家都起身帮王小伟整理东西,王大伟见一个塑料袋里装着一套白色的衣服,便问:“你来部队还自己带着衣服?”
王小伟笑道:“这是练功服,本来以为来部队后还可以抽空练练功,或者表演武术给大家看,没想到一点时间都没有。”
战友们感兴趣地拿出衣服展开,是一套布扣式的无袖绸缎练功服,上衣前面对称绣着两条飞龙,裤子的两边也绣着两条小龙,非常的漂亮。
王小伟自豪地:“这套衣服是我去年五月获得全县少年组武术散打冠军后,师父特意为我做的,只是有点大,说等过几年我长大了也能穿。”
王大伟奇怪地:“去年五月获得少年组冠军,怎么九月就来当兵了?”
王小伟一惊:“我、我八月就满十七岁了嘛。别看了,别看了。”他心虚地赶紧把衣服放在王大伟的床上,小心地折叠起来……王大伟拿起塑料袋时,见里面还有一个小红布包,好奇地掏出打开一看,是两支飞镖,他惊奇地:“小伟,你还会玩飞镖?”
王小伟扭头一瞧:“哦,这也是我师父送的,玩这个我可不行,没兴趣,学了半年老被师父骂。”
王大伟笑道:“别谦虚,露一手看看。”
王小伟苦笑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我这个人从不谦虚。不过,我试试,你让我射什么?”
王大伟上前关上门,拿起一张信纸撕下一小块粘了点口水贴在门上说:“射吧。”
王小伟两只手分别握着一支飞镖瞄了瞄,双手一齐投了出去,但都只射中纸条的边线,他不好意思地:“我不喜欢学飞镖,师父却一定让我学,我就故意气他,说要练就练双手,可半年下来,一只手都没学会,气得师父经常敲我的头,也就不逼我了。”
王大伟拨出飞镖交给他:“没兴趣的事谁都学不会,收起来吧。”
王小伟就把飞镖重新用红布包好,同衣服一起装进塑料袋,放进柜子里摆好,信放在最上面,然后也赶紧擦枪。
晚上,全团在大礼堂召开誓师大会前观看了纪录片,广西、云南边界遭到敌人的炮击后,被炸毁的村庄和伤亡民众的惨状让战士们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实,特别是边防战士在执行正常的边界巡逻时,越南军队竟然潜入中国的领土进行偷袭,打死打伤我无数战士,并强占中国领土的侵略行经让大家义愤填膺。誓师大会开始后,干部战士纷纷上台表示决心,一定要狠狠地打击侵略者,收复我国土,为伤亡的民众和战友报仇。
深夜,王小伟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真切地感受到,故事中遥远的战争在现实里离自己是这么的近,并且脑壳里在思考着战争的结果,开始时兴奋地想着自己能消灭多少敌人,但最后想的都是自己会被步枪或机枪打死,而是被手榴弹或炮弹炸死,电影中各种各样、鲜血淋漓的死状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明天,心在胸膛里紧张地跳动,紧闭着双眼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大伟听到了王小伟沉重的呼吸,在即将走上战场的时候,老兵都感到紧张,一名新战士就更加了,和平年代大家都没打过仗,夜不能眠都很正常,但绝不能让他心存恐惧,否则会影响到今后的生存和连队的荣誉。便起床在他耳边轻轻地:“小伟,我睡不着,起来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王小伟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点了下头,起身穿衣跳下床随班长走出宿舍,两人来到一棵大树下。王大伟仰望着满天的星空,轻轻地:“小伟,你想家吗?”
“想,做梦都想家。”
“我也很想家,十七岁以前,我从没离开过父母身边,参军来到部队后,就没有回去过,真想他们呀。小伟,明天就要上前线了,你怕不怕?”
“班长,你怕死吗?”
王大伟瞅着他笑了笑:“开始时我也怕,可军人是什么?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要是都害怕还不上前线,那我们国家不就完了。你呢,心里是不是也有点害怕?”
王小伟羞赧地:“有点。不过,我开始时并不怕,而且知道是要来打仗才来当兵的,但明天真的要上前线了,心里又有点紧张啦。班长,这话可不能告诉别人喽,不然会被人看不起的。”
“行!你也不能把我害怕的事说出去,我们相互保密,谁也不说。”
“好,我们击掌发誓。”王小伟举起双手,盯着王大伟。
王大伟笑着同他击掌:“你真像我弟弟,干什么都要发誓,他今年十六,比你小一岁,只是他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路一瘸一瘸的,我真担心他今后能不能撑起那个家和照顾好父母。”
“他是个瘸子,那你、班长,你可以跟部队说呀,连长和团长要是知道你家的情况,说不定你就可以不用上前线了。”
“这怎么能说,我是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责任,这时候要是说出来,我这一辈子就算活着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也对,别人会说你是临阵脱逃,会看不起你的。我对家里的事就不用担心,我哥哥会照顾好爹妈的。班长,我告诉你个秘密,但你一定要发誓,不能对别人说。”
“刚才我们不是已经击掌发过誓了嘛,你还不相信我?”
王小伟笑了笑,趴在他耳边轻轻地:“班长,其实我也刚满十六岁。”
王大伟吃惊地:“什么,你才十六岁?”
王小伟慌忙地:“别叫。班长,我们击掌发过誓,我才告诉你的,不然我才不会说呢,你一定要为我保密,不然会被部队送回家的,那我爹肯定会认为我是故意说出来的,就会骂我是逃兵,他最恨逃兵了。老头子当游击队中队长时,手下有一个人吃不了苦当了逃兵,逃跑的路上被国民党抓了,他受不了打又当了叛徒,领着国民党进山打游击队,害得游击队牺牲了十多个人。
老头子气得领着两个人在山上整整追了十天,才趁叛徒从国民党的保护中去树林里拉屎时,亲手用刀宰了他,还塞了他一嘴的屎。”
王大伟:“别扯远了,快说说,你十六岁就怎么混到部队里来了?”
王小伟靠在树上,小声地说着自己当兵的经过……王大伟静静地听着,原来他十五岁多就走进了军营,就算现在已满了十六岁,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是不能服兵役的,何况就要上前线,他小小年纪怎么能走上残酷无情、生死难料的战场,怪不得他坚强的外表下会不时地表现出不成熟的幼稚,言语上充满了天真和毫无掩饰的童趣,虽然只有一岁之差,但少年与青年是两个根本不同的概念,也是责任和义务不能同等对待的界限,这事必须向上级汇报,将他留在后方。想到这,王大伟立即说:“小伟,跟我去连部。”
王小伟吃惊地:“干什么?”
王大伟坚定地:“你必须留下,走!”伸手拉着他就走……王小伟急了,动作极快而又准狠地右脚往前一迈,双手将王大伟的右手腕一扣,一个扫堂腿就将他毫不留情地摔了个狗吃屎,右膝盖又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背上,双手紧紧地扣着他的手,愤怒地低吼道:“你是个叛徒,你要敢去说,我就扭断你这只手,你也别想去前线。”
王大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摔了个四肢着地,长这么大以来是第一次丢这个丑,恼怒地想挣扎着起来,但后背被他死死地压住,再加上手被他紧紧地反扣,哪还能动弹,只能扭头狠狠地瞪着他说:“行,你狠,你有本事,敢打起班长来了。你就是扭断我的手,我也要去说,你和我谁也别想去前线。”
王小伟这下傻了,哪能真的扭断班长的手,刚才是一时心急动了粗,这该怎么办?他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说:“爹,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打我,我不是逃兵,我真的不是逃兵,我不怕死……”
王大伟翻身爬起来,瞪着他是又气又恨,可瞅着他伤心的哭诉,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无奈地:“别哭了,我不去说行了嘛。”
王小伟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真的?”
王大伟笑道:“是真的,快起来呀,让人看见会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王小伟跳起来抓住他的手,开心地:“班长,谢谢你!”
王大伟抹去他脸上的泪珠,好笑地:“眼泪都还挂在脸上,就能笑得这么开心,我真服了你。这几天忙着教你军事训练,忘记欣赏你的武功,你就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一动手就把我摔倒在地,背脊梁都差点被你压断,还说要扭断我的手,你也太狠了吧。不过,武功还真的是不错,能一下子就制服我,全团你还是第一个,我服了。”
王小伟噘着嘴:“班长,对不起!
王大伟盯着他:”也就是你的这一套擒拿术,让我改变了主意,不去揭发你的事了。但从今天起,你必须坚决服从我的命令,不然我随时都可以把你送回军营,明白吗?是!“王小伟立正笑了。
”走,快回去睡觉。“
两人回到宿舍,可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战友们也不时地在翻身,大家干脆不睡了,轮流小声地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一直到天明。
第七天上午,全连集合对每名战士的装备进行检查。中午,全团战士全副武装在团部的大操场上集合,一辆辆军车驶进了营门,开赴前线的时候终于到来……车箱里,汽车的喇叭声将王大伟惊醒,他扭头瞅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的王小伟,后面汽车闪动的灯光中,他睡梦中淡淡的笑容里透露出少年的纯真和可爱。
虽然自己违背军令,为他保守着不应该保守的秘密,但如果不让他上战场,他不仅会恨自己,更会使他从此在心灵上背上一个逃兵的罪名,永远不得安宁。从今天起,我必须象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尽最大努力保护好他,宁可自己牺牲,也绝不能让他在自己之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