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慰安妇回忆录之母与子 by 文城城
2018-5-26 06:02
第二章 两个女老八
看见她俩的鬼子,没命的追,在石头墙底下翻出她俩。又抓了几个没跑利索的黄花大闺女、小媳妇。用拴牛的绳子捆起来,带出村,塞进停在村外的黄卡车上。
黄卡车在路上吭哧吭哧走了好久,才停下来。
她们被刺刀逼着,关进碉堡后面的一排红泥房里。一个红泥房关着三五个女人,一共有六个红泥房。
头一天晚上,三个鬼子进来,喜鹊死命抱着女儿缩在墙角。一个鬼子抢过她女儿,举过头顶,冲她嚷嚷、比划。意思喜鹊明白,就是她从了,就放了孩子,不从,就摔死孩子。
喜鹊赶紧爬过去抱住鬼子的腿,求鬼子别摔死她女儿。
她女儿被扔在隔壁空着的床上,鬼子像拎小羊一样,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上床。
女儿一直在哭嚎,嚎累了就睡着了。喜鹊浑身痛的像被疯驴踢了踩了,爬过去悄悄蜷缩在熟睡的女儿身边,死命压抑着抽噎声,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
还没等她歇过一口气,木门又被鬼子推开,刚刚换下岗哨的三个鬼子走进来。又把她拎小羊一样,拎过空床上。
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初晓,像到油锅里走了一遭。喜鹊瞅了个空,喂女儿喝了几口奶水。
睡在最里面床上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隔半天呻吟一两声。被褥潮的散发出一股恶臭,还血迹斑斑,白床单被血染成了鲜红色。喜鹊看了一眼,触目惊心,她低低叫了一声,“大,大嫂。”
没动静。
连哼哼一声都没有。
死亡的气息在整个房间里弥漫。
这间房里,只剩下喜鹊母女,和那个被折磨的快死的女人了。
即便这样,临明时分,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瘸鬼子,还是去辱了她。后来才知道,长得好看的,健健康康的,没他的份儿。只有快死的,才轮得上他。
晌午,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大嫂,就被鬼子补了一刀,给抬走了。
傍晚,又不知道鬼子从哪抓来五六个女人,其中两个穿土灰军装的,被塞进喜鹊这屋。那军装打着十几个补丁,补丁被剪成各种形状,树叶、苹果、桃花。那军装,喜鹊认识,那是老八的军装。
女老八骨头很硬,一心求死。
一个鬼子的手被啃出了血,肉快被撕下来。鬼子凄厉叫一声,从皮靴里抽出一把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女老八的尸体被拖出去。另一个女老八,手脚被绑在床头床尾,割掉舌头防止咬舌自尽,嘴巴用抹布塞住。
时隔七十年,再回忆起这件事,喜鹊还是浑身哆嗦,恨得把牙咬得咯嘣咯嘣响。她一脸的褶皱,就像一条一条会讲故事的频率,继续把七十年前的老故事讲给我听。
她是我朋友远房的一位老姑,出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即使年过九十岁,仍然有当年“盖山西”的模样。中间有几十年,她是回避这段惨痛往事的,现在,生命快凋零了,又经历了几场赴日官司,她才敢细细回忆那段黑色岁月。回忆到痛处,她的眼眶还是会湿,泪在坑坑洼洼的苍老的皮面上愤恨的跳舞。
她说,这么多年过去,那女兵眼巴巴望着她的样子,她一直记得特别清楚。她希望喜鹊给她个痛快的,她用眼神哀求喜鹊。
鬼子让喜鹊喂她吃饭,她故意用头把碗撞碎在地,用眼睛指指地上的碎碗片,让喜鹊用碎碗片结束她的生命。
喜鹊下不了手。
又过了一天,女兵已经被折磨的面无血色,在喜鹊喂她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半睁着美丽的眼睛,哀求喜鹊杀死她。
喜鹊看着她心疼,可还是下不了手。
到了第三天,女兵的身下不停的流血,身上起了很多脓包。这种情况,喜鹊估计女兵是急火攻心,以前在家的时候,喜鹊见婆婆救过相似的老乡。但,也有可能是感染。有个鬼子身上就有脓包。女兵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她还是虔诚的望着喜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脖子憋成碗口粗,似乎在说,你杀了我就是救了我。
还没等喜鹊有个反应,那女兵突然想到了什么,脑袋使劲伸起来,一口咬住喜鹊手里的勺子,吞下。勺子卡在喉咙,女兵不能喘气,脸憋得通红,嘴唇发紫。喜鹊想叫救人,可女兵用渴望的眼睛瞪着她,坚决的摇了摇头。
喜鹊想问她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里。想起她被割去了舌头,不能说话。这该怎么办?喜鹊又害怕又难过。
最后,喜鹊从女兵被鬼子扯烂的军装上,扯下一片被血染红的布,藏在女儿的小棉袄怀里。
喜鹊很后悔,悔了一辈子,没问下那两个女老八的姓名和户籍。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那个女兵哀求的眼神,和另外一个女兵满脸是血的惨烈。喜鹊说,那两个女兵,也是谁家爹娘的女儿,谁家兄弟的姐妹,谁家汉子的老婆,谁家娃娃的亲娘。
“喜鹊!喜鹊!”喜鹊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半个身子都麻木了。是绑在她背上的巧娥在唤她。“怎么作梦还嚎啊,你悄点声,别让鬼子、汉奸什么的听见喽。”巧娥尽力压低声音。
远处,白杨树林里,“叭叭”响了几声零碎的枪声,又安静下来。
喜鹊把身子换到另一边,继续窝着不敢动。“嗷嗷嗷嗷。”喜鹊怕这动静吵醒女儿,轻声哄哄。
“山里头怪冷的,再给孩子喂点奶吧,身上暖和点。”巧娥对喜鹊说。
喜鹊解开纽扣,把奶头往孩子嘴里放,可孩子的牙关闭得很紧。往常孩子睡了,只要奶头一伸过来,就会不自觉的吮吸。喜鹊觉得不对劲,手下意识的往孩子鼻下伸,伸到半空,又把手攥成拳头,打在旁边的空地上,手指掐进土地里。
因为孩子面对着她的胸脯,却已不喷出温热的鼻息。